从办公椅上惊醒时,已经是夜里十点,组里只有我一个人。同事贴心地留了一盏灯,但房间另一头的盆栽的影子被照得有些吓人。我慌忙离开了公司,钻进了自己的车里。

大概是刚刚睡了两三个小时的原因,我现在格外清醒。想着反正回家也睡不着,我把车开到了最近的一条商业街。

虽说是商业街,但城另一边的商城抢了它的生意,又是在工作日的晚上,这里几乎没什么人。路上零零散散的人几乎都是刚下班的打工人或者刚放学的学生,他们的表情透露着对生活的意思不满,但还没有不满到变成反社会分子或者跳楼什么的。

或者他们只是掩饰得很好,说不定,他们现在前进的方向并不是家,而是某个林子或者是某栋很容易进入的高层建筑,要在那里上演一场集体自杀。

我逗笑了自己,但突然又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——城的那边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居民楼,而且确实有一栋闲置了半年的烂尾楼。

哎,睡懵了。

我快步走进商场外面的观光电梯,我并没有想好去哪里。电梯门关上的时候,我还在盯着楼层示意图发神。「要不去看电影吧。」我这样想着,准备按下 F4 的按键,可电梯却突然响起令人不安的警报声。

我本以为那是电梯开门前的提醒,但过了半分钟还没有人进来,我才意识到那是电梯超重的警报。

搞什么?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啊。

可警报声一直不停,于是我按下开门按钮出去走楼梯。我所在的楼层是 B1,所以 F4 实际上是 F6,爬这么多层楼还是有点累人的。

上楼的时候,我盯着每个楼层的安全出口标识上的皮克托先生发神,又忍不住注意到每层楼的防火门。有的是正常开着的,能看到里面的灯光,有的关得严丝合缝,但用力拉应该也能打开。F2 的门有些瘆人,留了一条缝,我都不知道防火门还能保持那样的角度。而且这层楼的灯坏了,我还得打着手电筒过路。

神游间隙,我突然想起刚才电梯里的事情。忘记是哪一集的《名侦探柯南》了,但里面有尸体放在电梯顶部导致超重的情节。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没走过 F2 的楼梯间,不由得加速起来。我只庆幸这里没有出现另外一个人把我下个半死。

终于到 F4 时,我却发现防火门拉不开。原来那些关上的防火门确实是被工作人员锁上了,大概是因为快到他们的下班时间了。

我只得折返回去,途中又经过了阴森的 F2。当我从楼梯口出来的时候,那电梯竟然还在响。旁边站着一个清洁工人,似乎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。

我看了看商场示意图,找到一个手扶电梯,上了 F4。电梯旁边刚好就是电影院,只不过在招牌附近转了一圈,我才发现入口在哪里。

这大概不是电影院的正门,在各种电影海报的另一边,有一个狭窄的走廊,上面垂下来的空调帘似乎有些年头了,垃圾桶的旁边是一个影厅的门,但是被拦住了,大概是废弃不用了。

走廊上还有电影院标志性的发霉的地毯,让我确定我没走错地方。我走进去的时候,柜台后的两位工作人员在聊天,一看到我,就止了嘴,但也没说别的欢迎的话。

我买了票,和一桶爆米花。休息区没什么人,只有不远处的一对情侣和另一个带小孩的母亲,似乎只有我是一个人来的。

我绕了一圈,也没找到那个我以为会有的正门在哪里,刚刚那个走廊似乎就是电影院唯一的入口了。

电影前面的铺垫和各种情节的节奏都很拖沓,很无聊,也让我的大脑有空闲思考其他的事情,比如刚才那两个工作人员到底在讨论什么,为什么看到我就不说话,以及一家电影院为什么会开在商场的角落,入口还那么不起眼。

电影的光打在我面无表情的脸上,我往嘴里塞了一口爆米花。

我打赌四楼的门就是他们锁上的。

爆米花的甜味很不均匀,外面涂了太多的焦糖,里面几乎没味儿,但还能忍受。还没嚼完,我又往嘴里塞了一颗。

刚才的情侣和母子不在这里,他们去哪了?诺大的影厅,居然只有我一个人。

有个身影从右侧的入口出现,扎着头发,仔细一看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,好像是扫帚。她在那里站立了几秒后就退回去了。

是电梯口的那个清洁工人吗?她怎么来这里?

我想起某集奥特曼里的剧情,来自外太空的怪物们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开了一家咖啡厅,门只有特殊生物的眼睛才能看到,但有的人也有可能误打误撞跑进去。人类进去的时候,怪物就会伪装成人的样子,正常提供服务,直到人类离开。

电影到了有些精彩刺激的部分,可我依旧提不起兴趣。各种颜色的光在我脸上闪过,我又抓了一把爆米花,食物碎裂的声音回荡在我的头颅里。

如果我现在打开手机地图,会不会发现这电影院是不存在的?

我又塞了一口爆米花,它几乎要见底了。

刚才的清洁工是在监视我吧?这些思绪从我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,我没有恐慌也没有觉得可笑,心里没有一点波澜。

现在想想,我似乎没有见过这部电影的预告,我也不认识这个导演。

拿扫帚的除了清洁工人,还有可能是女巫。

电影幕布的后面,某堵墙的里面,或许就是他们密谋的地点。我一直没搞明白电影院的结构,那些厚厚的墙背后都是些什么?

电影就这么在我的胡思乱想中结束了,似乎没过去多久,但拿起手机一看,已经半夜十二点了。

我从影厅出来,刚才的清洁工飞快地走进去,还撞了一下我的肩膀,嘴里嘀咕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。大厅里没有一个人,刚才的工作人员也不在柜台后面了。我又走过那个走廊,霉菌的气息扑面而来,但我没有看到一个人。

我乘电梯下楼,出来之后才发现这就是我一开始坐的那个电梯,它现在已经不响了。

「不知道那边的自杀小队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呢?」,我望着远方的烂尾楼如是说道。